乌鲁木齐河往事

　　王永杰

　　在乌鲁木齐，一条贯通南北的主干道——河滩路，证明着这条河的存在，她就是乌鲁木齐河。她发源于中天山天格尔峰附近的一号冰川，自南向北穿越乌鲁木齐主城区，最后流入准噶尔盆地南缘的米泉东道海子，见证着这座城的沧桑过往和日新月异。

　　从留存至今的很多历史图片中能清晰看到，现今的河滩公路包括两旁的绿化带甚至更远处，曾经都是宽阔的河面。遥想百年前，乌鲁木齐河蜿蜒奔流，如逢洪水季节，河水似脱缰的野马夹杂着从天山冲下的碎石，直奔广袤的沙漠深处，那是何等壮观。

　　从文史资料中可以了解到，自1758年开始，随着今天乌鲁木齐城市雏形的出现，乌鲁木齐河的使命也发生了变化，从此，她开始哺育这座城市，让它在祖国的西北边疆茁壮成长。到了1763年，河上架起一座木质大桥，名曰“虹桥”，这也是乌鲁木齐河上可以考证的最早大桥，又因桥在城西被称为“西大桥”。现如今，河已成往事，但桥还在诉说着河的故事。

　　乌鲁木齐市天山区城市建设史料中有过这样一段有趣的记载：清朝年间，随着城市发展，围绕着西大桥的西河街（现新华北路一带）和新桥街（现友好南路一带）附近出现了许多车马店，从此流过的乌鲁木齐河波浪滚滚，南来北往的商贾们便落脚于此。每等晚霞映红西半天的时候，客商们在桥头饮水的马匹络绎不绝，蔚为壮观，遂成一景。这是乌鲁木齐历史上著名的“长桥饮马”景观雏形。之所以说是雏形，是因为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迪化（乌鲁木齐旧称）北门外一带有军官学校及军校马厩，军校有骑兵科，兵士们每天早晚都会把上百匹军马赶到西大桥下的乌鲁木齐河边饮水，最终形成了“长桥饮马”的盛景。直到今天，西大桥红山路接河滩路出入口，仍矗立着两匹白马在河边饮水的雕塑，仿佛在告诉过往的人们，这里就是曾经宽阔的乌鲁木齐河。

　　如果说“长桥饮马”已成为乌鲁木齐河的过去，那人民公园里的鉴湖就是乌鲁木齐河留给这座城市的水痕印记。与市中心大小西门相对的河滩路以西的大片绿地，就是乌鲁木齐历史最悠久的公园——西公园（即人民公园）。公园内的鉴湖，历史上就是由乌鲁木齐河河滩洼地潴水成湖，形成的“海子”，后得名“关湖”。《乌鲁木齐掌故》的西公园篇里记载，1763年，清廷命伍弥泰到迪化办事，伍弥泰被乌鲁木齐河的美景吸引，在河流潴水形成的密林与湖湾深处建一古亭，题名“秀野亭”，自此，边城迪化的乌鲁木齐河西水畔，成为文人雅士休闲娱乐的首选。谪居迪化的纪晓岚就曾慕名来到这里，看到乌鲁木齐河在满目青翠的林中穿行，写下：“秀野亭西绿树窝，杖藜携酒晚春多。谯楼鼓动栖鸦睡，尚有游人踏月歌”的诗句，可见那时乌鲁木齐河的风雅。

　　1884年新疆建省后，首任巡抚刘锦棠整修关湖，并取宋代大儒朱熹“半亩方塘一鉴开”的诗意，更关湖名为“鉴湖”，也许是为了一解对湖南的乡愁，刘锦棠还派人从湖南引入优良的鱼种与莲藕养于湖中供人观赏，彼时的乌鲁木齐河与湘江便已有了遥远的牵系，她不仅见证着这座城市的成长，也沉淀着五湖四海的开拓者浓浓的乡愁。

　　1898年，时任晚清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张荫桓，因参与戊戌变法被发配新疆，据说他为感念囚禁于中南海瀛台的光绪皇帝，便在鉴湖南岸捐资修建湖心亭一座，即今天鉴湖湖心亭的前身。鉴湖湖心亭与中南海瀛台东西相望，冥冥中也使乌鲁木齐河流入中华一脉。

　　乌鲁木齐河是这座城市的血脉，直到今天也未曾改变，但相较广州的珠江、上海的黄浦江又或是天津的海河，乌鲁木齐河好像没有多少存在感，以至于很多老乌鲁木齐人熟悉和平渠多过熟悉乌鲁木齐河。其实，她只是换了一个名字、换了一种方式护佑着这座城市。

　　在《张治中治疆思想研究》一书中，我终于弄清了乌鲁木齐河更名的始末。1946年，为开垦迪化附近青格达湖一带的10万亩耕地，时任国民政府西北行辕主任的爱国名将张治中，指令新疆水利工程总队改造乌鲁木齐河，兴建红雁池水库并开辟和平渠，此时有人提议将该渠取名“张公渠”，张治中将军未同意,在那个特殊时期，为表达期望国家和平的意愿，特命名为“和平渠”,当然此时的和平渠还仅指西和平渠。

　　时间来到1950年的春节，这一年对乌鲁木齐河来说注定是其历史上最不平凡的一年，因为这一年，新疆军区计划重修原来的西和平渠，乌鲁木齐河掀开了哺育城市发展的新篇章，这一工程也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凯歌进新疆后奏响的军垦序曲。当时驻疆部队没几辆汽车，在王震将军亲自率领下，解放军战士冒着零下30多摄氏度的严寒，人拉爬犁，从三屯碑拉运片石过来修渠。这场“拉石头会战”引来各族百姓围观称赞，他们给战士们送水送奶茶，工地里的气氛热火朝天。不久后，青年学生、机关工作人员、市民纷纷加入这一劳动大军的行列。造福人民的西和平渠重修工作顺利完工后，清澈的天山雪水沿着新的“乌鲁木齐河”奔流而下，流向瀚海荒原，浇灌万顷良田，也将解放军与各族百姓的心连在了一起。

　　1961年，随着乌拉泊水库的建成，历经岁月的乌鲁木齐河最终化为了东西两条和平渠，在城区默默流淌，串连起数个公园、绿地，在这个干旱少雨的城市形成了“水绕城、绿满园”的生态景观廊道。每当炎炎夏日和平渠开闸放水之时，潺潺水声又让人们找回了从前关于乌鲁木齐河的记忆。

　　如今，乌鲁木齐已经长大，而乌鲁木齐河，依然在用珍贵的水脉滋养着这片土地，看它万家灯火，看它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