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新疆 | 山鹰的生活

　　早年前，我还是一个长年扛着猎物、高擎猎鹰的猎人孩子，从小就很熟悉猎人的生活。因为我没有选择狩猎作为自己的职业，所以在当时并没有特意去观察过。

　　小时候，我们对父亲在家里或在外边的捕猎活动习以为常。有时候，父亲坐在家里（冬天在土坯房子里，夏天在毡房里）突然会说一句：“猎鹰飞远了。”此时，他不管在干什么，甚至面前摆放着餐巾，他也会大步流星地走出门。我们看惯了他的这种举动，有时候也会跟着父亲走到门外，眺望着无边无际的天空。过了好一阵子，顺着父亲所指的方向，我们才能看到他所说的那只猎鹰的影子。可能因为我是女孩子吧，当时我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而父亲依旧会站在那儿久久观察，并说：“呀，它可真是一个不知足的白肩雕啊！”有时候父亲则不满意地说一句：“它像一个年老体弱的家伙似的。”然后返回家。

　　我经常听到父亲对别人说：“我的父亲阿合曼坐在家里就知道天上飞的是什么鸟儿。可是常在他身边的我却知道得很少，坐在家里，怎么会发觉它们的行踪呢？”

　　当时，我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我在写散文集《最后的猎人》的过程中，从父亲那里获得了很多狩猎知识。

　　有一次，父亲告诉了我驯鹰人之所以聪明过人、学识渊博的奥秘，这让我又惊又喜。我更想了解父亲自己的故事，便问道：“爸爸，我看过您捕获山鹰并进行驯养调教，然后用绳索将它的爪子捆绑起来。您有时会说一句‘山鹰飞远了’便走出门外。您坐在家里怎么会知道雄鹰在天空飞翔呢？”

　　父亲不假思索而饶有兴致地答道：“人们常说，‘驯鹰人懂得山鹰的语言’，这并不是无稽之谈。有经验的驯鹰人不仅仔细聆听雄鹰的声音，而且会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各种飞禽的叫声。他们可以分辨飞禽会在什么样的境遇下发出什么样的声音。这些飞禽，例如乌鸦、喜鹊、麻雀在房屋附近，好像在对我们说：‘山鹰飞远了，山鹰飞远了！’我们走出门一看，就会看到盘山飞翔的雄鹰。山鹰有自己的飞行路线，一般的情况下山鹰喜欢沿着连绵起伏的山梁飞翔，只要你向山峦上方的天空去望，就能看到山鹰。”

　　有一首哈萨克族民歌是这样唱的：“山峦飞翔着久久盘旋的雄鹰，旧渠流淌着混浊不堪的污水。”从这两句歌词可以看出，人们很早就懂得了山鹰飞行的路线。

　　乌鸦和喜鹊看到天上飞翔的雄鹰时，会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途中的狐狸听到这种叫声，立刻就会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各种各样的飞禽和走兽都能听懂对方的暗语。

　　一般人只知道鸟兽互相为敌的一面，却不知道它们还有互相保护、互相帮助、互相利用的奇妙一面。那些走兽飞禽，虽然它们的种类不同，有的在天上飞行，有的在地上奔跑，大小各异，但是它们会相互照应，和睦相处。平时在别人遇到困难时，有人会说：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如果这类的灾难降临到野兽飞禽的身上，它们就会发出叽叽喳喳的鸣叫声，向周围的同类们发出信号：危险即将降临！

　　我问父亲：“除了苍鹰之外，你还发现了飞禽的其他什么奥秘吗？”

　　“苍鹰一般是在4月上旬下蛋，每次下一两个，8月下旬孵蛋，苍鹰在巢里驯养雏苍鹰。我多次看到苍鹰叼着活旱獭飞向巢内。母苍鹰驯教雏鹰试飞的时候，会在空中给它们喂食物。嘴里叼着捉来的兔子，并抛向天空，让雏鹰们来接。盘旋在空中的雏鹰会迅速地接住食物吃起来。雌鸟都会驯养雏鸟，狼也会把捕捉来的东西抛在小狼的面前。”

　　我问：“除了驯养野兽飞禽，还会教它们怎样脱离危险吧？”

　　“是的，为了安全，苍鹰会将鸟巢筑在很高的悬崖上。它怕雏鹰滚落下去，会用鬃毛将小雏鹰拴住。狼也很会躲避危险，只要发现洞穴周围有人，它立即就会带着狼崽转移到别处。有一年4月下旬，阿帕卡木在河岸上一块黑石头旁正在让马饮水的时候，看到不远处有一只狼嘴里叼着东西从水中游了过去，狼为了让嘴里的东西不掉落而高高抬起头。阿帕卡木很想知道狼叼的是什么东西，便骑着马向前追去。无处躲藏的狼为了逃命将嘴里的东西扔下便跑了。他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羊肚子，里边还有东西在蠕动，他打开一看，原来里面装着五个毛茸茸的小狼崽。看来母狼正叼着小狼崽们向别处转移呢，狼崽们还未睁开眼睛。”父亲回答说。

　　野兽们也知道生命的可贵，所有的野兽都会想尽办法逃出敌人的手掌。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奋起反抗，而狐狸看到天上有盘旋的苍鹰就会装死或藏起来。

　　有一次，父亲摘下驯养猎鹰的眼罩将它放置在了山顶，自己到山脚地带捕捉狐狸。猎鹰双眼盯着在山脚地带忙碌的主人，尽管父亲弄出很大的响声想把狐狸引出来，可它就是没有出现。

　　父亲四处张望着，看到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有一只狐狸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它目不转睛地看着猎鹰，好像没有觉察到有人在注视着它。尽管父亲响声很大地接近了它，可是它却没有时间搭理，依然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见此情形，父亲就用鞭子抽打它躺着的那块岩石。狐狸终于觉察到危险降临，准备逃走，这时父亲驯养的猎鹰迅速飞过来将狐狸捕获。（作者：努瑞拉·合孜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