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嫁妆
杨建英
时令已进入春天,可能,天气还有反复。但不管怎么说,毕竟是春天了!既然“人家”已到门口,我们仍窝在家中,这不合咱中国人的待客之道,出门迎客,在所必然。
迎春、感春最好的地方,当然是森林了。于是,乘车来到桦林公园,像个天真、可爱的中学生那样,想着踏踏青,顺便写篇如《春到桦林》《桦林之春》之类的作文等等,不料,却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回!
桦林仍裹在冬的怀抱,积雪充林,树木萧然,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事实上,树木也是敢怒而不敢言。特别是道路上,残冰横陈,我走进去不远便乖乖退回——本就拄杖而行,行动不便,老胳膊老腿儿,摔一跤可不得了。既是这样,干脆就坐在大门口入园处感受这春意吧!就像坐在湖畔,用不着涉江、渡河,那份水汽、潮情还是完全可以感受得到的。
说这话就有点矫情了,寻常的散步,落到文人嘴里怎就成了寻春、觅青的高雅活动,还非要上升到文化层面——酸!
其实呢,看看古人对春的态度,就能领略到人家的那份心思,那才真叫会玩儿,咱这算个啥!
北宋词人王观在《卜算子·送鲍浩然之浙东》这首送别词中,特别嘱咐即将回到他的家乡(浙东)的好友鲍浩然:“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这种千叮咛万嘱咐,几乎央告的提醒语气,真是世所罕见。其情绪价值接近陈胜当年叮嘱穷哥们“苟富贵,无相忘”一般啊!想必,江南的春色一定美丽无比,要不然王观也不会表现得那样自信。
咱是否也充满了这份自信呢?冬季到阿勒泰来滑雪这没问题,夏天来避暑更没问题,秋天的桦林不输南疆的金胡杨,唯独这春天,似乎总是乏善可陈。此刻,我坐在最能代表春天的白桦林中,思绪万千。
记得十年前创作《山城密码》一书,当写到“桦林公园”词条时,不知如何措辞出新。女作家陈凤接受了挑战,她给出的定义是:1984年,当这座荒僻小城撤县设市时,城边这片野生林木便以公园的名义陪嫁给了这座城市。
嫁妆,多么美好、喜兴、富足的名词。古有《锁麟囊》,今有桦林庄。这片总面积52.5公顷,以天然桦树为主要景观而自然形成的园林,位于阿勒泰市区的西北角、克兰河上游的一处河漫滩地带,克兰河水将其分割为六个小岛,形成了林水相间的秀丽景色。园中林木树龄最高不超过50年,树种为寒温带山地阔叶次生林,以白桦树为主、青杨次之。据说,民国时期一位都统于此避暑而得名“都统岛”。
为了使这片野生林木与城市配套,大规模改造是必要的。规划游园线路,木栈道四通八达,玲珑桥连接六岛,涤心亭掩映林中,长廊幽深,群贤荟萃,风姿绰约,醉心销魂;餐饮区茶香浓郁,游乐区动感十足,探险区密林穿行……据说,园中人工景观达五十余处,一切的一切都在弱化森林的野性。
坐在入园口,路边的LED屏在反复播放一首由山城老诗人所作的《白桦赋》——春风悄然,白桦初醒,嫩芽鹅黄,细叶明萌,芳吐清新,水碧花红。旋接夏季,枝繁叶盛,遮天蔽日,郁郁葱葱。仲秋九月,层林尽染,碧空苍苍,雁阵声声。林中醉红颜,金叶满幽径。疾风倏至,玉龙漫舞,天下洁白,骤入寒冬,万籁俱寂,冰河沉静……
看来,将森林打造为一份城市嫁妆,光是硬件改造还不行,还要有精神内涵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