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定义

　　[开栏语]

　　40年前，当“阿勒泰”这个地名首次映入眼帘时，我翻开地理课本告诉父母：那里有黄金有宝石有渔业，应该是一个富庶的地方。我踏上奔向阿勒泰的旅程，并选择她作为“青春牧场”。从弱冠之年到不惑之年，人生关键节点都在“金山银水”完成，阿勒泰因此成为我名副其实的故乡！40年后，当阿勒泰成为网红“打卡地”时，我已退休并远离了可爱的故乡！回忆激活了我的“情感呆账”，这是亏欠故乡的一笔笔老债，只能用字词物语把它们盘活成“流动资金”，希望能像阿尔泰山融雪成溪一样滋润故乡！

　　◎克兰

　　有一段时间，“故乡”的定义让你很纠结。字典都说“故乡”是“出生或长期居住过的地方”，照此解释可好了，你竟然有了三四个“故乡”——出生在辽宁东港大洋河畔，在那里生长到21岁；大学毕业后，来到新疆阿勒泰，工作生活了18年；后来移居乌鲁木齐，又工作生活了18年；提前退休后随子女“东漂”，寄居天津五六年。按字典给的定义，它们都是“故乡”。可在心里掂来掂去，真正放不下的只有一个！

　　她是你的“青春牧场”。当初，你背着一摞子诗集，从大洋河畔跋涉到克兰河畔。在文学的草原上你“放牧”字词物语，一首首诗像一只只羊诞生、成长，于是，有了《我走进那一片白桦林》《猎人》《寒带森林》《克兰河》《鱼的错误》《齐巴尔的回忆》《美丽的时刻》《雪青马》《夏牧场》《阿尔泰山岩画》《草原狼》《真正的阿肯》《额尔齐斯河》……每一首诗、每一组诗，都记录了你在“金山银水”的足迹和心迹，也倾注了你对“金山银水”的感悟和寄托，阿勒泰是你当之无愧的故乡！

　　她是你的“人生窖藏”。三十而立，告别青春，你进入散文时代。从《心灵之泉》到《沉默与顽强》，你走出办公室，眼界放宽，走马观花地完成了《好大的福海》《别小看吉木乃》《哈巴河的魅力》《听喀纳斯特曲》《飞出青格里》《天赋那个蕴藏》《年轻的北屯》《阿勒腾，阿勒泰》“金山八记”，视野因此扩展到千里画廊的富饶山水。还见缝插针，领略了《豌豆花开的季节》《金石记》《金山雪意大写》《你好，阿勒泰》《万年阿勒泰》……散文把你在阿勒泰积蓄的酸甜苦辣，酿成蜜、酿成酒、酿成醋，这些陈酿后来汇集一处，变成《再见，阿勒泰》《我不是阿肯》《四月的爱》等书籍出版。你用文字垒起的书籍，像牧民用石头垒起的“冬窝子”，你为心灵做好了过冬的物资准备。

　　她是你的“心灵银行”。这几年，因为编辑约稿的缘故，你开始盘点“金山流水”几十年的文字台账。陆陆续续盘点出《搬不走的金山》《原来不是鱼的错》《身在金山不知贵》《金山银水还须画》《待到山花烂漫时》《新雪总把旧账赊》《金山银水鸟最懂》《雪在诗里与诗外》《骆驼峰下田园梦》《齐巴尔的回忆》《金山五月诗情浓》《成为一只羊》《面对一片花海》《小雪的三重门》《特约记者的时光》等等，累计近40篇。这些曾经的“心灵呆账”，是你亏欠故乡的巨额情债，而今被盘点成“流动资金”，不知，能不能像阿尔泰山的融雪成溪一样滋润故乡？

　　纠结“故乡”的定义，持续写作的目的似乎是在向自己向世人证明，阿勒泰真的是你独一无二的故乡。但你拿出来的文字台账都是“自证”，有“他证”吗？这个“质问”差一点把你问倒，幸好在网上刷到一个考古视频，解了你的燃眉之急。考古学家通过大量数据研究发现，根据人体骨骼尤其是牙齿中微量元素锶（Sr）的同位素（87Sr/86Sr）比值，就能追踪了解人类在不同地理区域间的迁移情况，由此考察出你出生或长期居住过的地方，也就是字典定义的“故乡”。如果将来的某一天，有人怀疑或质疑你的故乡定位，请允许他检测你牙齿或骨骼中微量元素锶（Sr）的情况吧——科学为证，艺术俯首。

　　有关“金山流水”的文字台账，你会继续盘点下去，直到心灵枯竭，额河东流。故乡一直被字典定义，如今被你自定义一次——故乡是心灵的归宿。一个人可以四海为家，但故乡是永远的牵挂，正如那首民间歌曲《故乡》中的唱词所写：“熟悉的故乡消失在远方，挥别的双手化成山峰留在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