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五月诗情浓
◎克 兰
每年四月底、五月初，阿勒泰都会出现奇迹，怕冷的人还穿着保暖服呢，憋屈半年的树木已赤膊上阵，精神抖擞的绿意深入大街小巷，春天仿佛在一夜之间回到山城！
此时，牧民赶着羊群早已越过阿尔泰山南麓灌木地带，奔向林间空旷的草甸。羊群所到之处，残雪节节败退，一直退到更远、更高的山脊，牧民称这是“羊赶雪”。绿意在羊群所到之处绵延起伏，仿佛滔天绿浪推动阿尔泰山开启新一轮航程！这种诗意浓厚的场景是年复一年的，但对诗人而言却是一次性的，错过了便再没有下次！
那年五月上旬，阿勒泰和各地一样举行首次成人高考。因热恋对象也参加了成人高考，为“避嫌”，我没有参与地区第二高级中学考场的监考。这个看似平常的决定，却意外成全了两件好事。
第一天下午安排了两场考试。家在市区的部分考生把第二场考试时间误记成北京时间16点，故，考完第一场便回家休息了，而实际考试时间为15点30分。等有关人员发现这个问题时，已经是15点！
我赶紧蹬上“永久”牌自行车，向解放北路的对象家奔去，沿途全是上坡路，我累得气喘吁吁！接上对象再次拼命赶路，总算在规定时间走进了考场。那天，一些考生错过了这场考试，也错过了一次人生机遇。对象因五门课程全部参加考试，成绩超过分数线，终于圆了大学梦！
之后的两年时光，对象在乌鲁木齐上学、我在阿勒泰上课，彼此书信往来，写了两百多封信……放在今天看，这种“浪漫”似乎不靠谱，但正是这些书信成就了我们的未来！两年间，我因这份浪漫情怀，还写了不少诗。
我在短诗《克兰河》中这样写道：雪飘的日子，你的歌声不飘/细流如手，蜿蜒地寻找/你的爱，融化着冬天/在你的路上，卵石如星，弥漫你的双瞳/你听到了远山的呼唤/风筝如鸢在黄昏/鸟儿们以不同的声调重复着同一首歌/树们也以同样的姿色应酬着各种风/而你，饮着雪水愈发冷静/克兰河也是吃雪水长大的/雪是他的生命、雪是他的歌/悬崖上，一棵赤松陷入沉思/羊群里，一只山羊守口如瓶；然而，你比烈马更容易冲动/在一条忘川上歌唱往昔/你的汹涌淹没了世俗的尘嚣/以随便的一种节律恣意流成《五月之歌》，一泻千里！
诗歌不是记事本，甚至是对记事本的一种“拆解”，但却记下了一个生活在阿勒泰的文学青年的诗情画意，诗中有“我”也有“你”！时光流转，过了春节就是戊辰龙年，谈婚论嫁的事定了，可一台18寸电视机已经涨到三千多元。即便如此，诗情仍然如水，如五月的克兰河，于是又写下了短诗《阿勒泰》：我什么都不是，在你闯进我的梦之前——我已久坐在你的身边，听额尔齐斯河年年月月天天/眼睛不能告诉我驼峰离我多远/河水告诉我，什么叫甘甜、怎样甘甜/我喜欢，在遥望中想象你的容颜/喀纳斯容得下天上的星星，容不下已经坐在你身边的我/伸出手，抓起每一块石头/都能敲出一段有关金子的故事/比十月的落叶更缤纷、诱人的雪花堆起的春天以及四月的初潮/羊群如云/牧歌如鹰/麦浪如洪/羊肠小路如孕纹，山将要分娩/我是什么，我已久坐在你身边/等待、等待一条河的诞生，我是一双永远填不满的眼睛！
这是一个文学青年对婚姻和家庭的浪漫诗情！一年后，我们有了女儿；再一年后，阿勒泰市首次在将军山大规模植树造林。十字镐刨出山坡上大大小小的石块，给春天留下一个个树坑和泥土，人们开始以这种最朴实的方式为山城增添春色秋意。市政府在将军山半山腰建起蓄水池，水泵从克兰河一级一级向山上泵水……几年过去了，将军山草木日益繁盛，连一度消失的兔耳条也现身其间，山城有了新的气色！而我，最终离开了三尺讲台，去适应一个庞大的舞台！
